黑夜蜷缩着,东边开始出现一片柔和的蒙蒙的浅紫和鱼肚白,这温情脉脉的颜色似乎还散发着紫丁香的香气,一江朝雾,一山浓云,都开始散淡,沉淀出薄薄的半透明的玫瑰色。江畔的村落里隐约有鸡鸣,此起彼伏,打碎了江岸朦胧的睡意。
江陵府,醉仙楼的歌女善儿已坐在镜前开始细细地梳妆,西街徐老二的茶摊已开始有了生意,一笑楼的小伙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伏在桌前睡着了,他揉揉眼睛,四周看看了看,温润却红得刺目的阳光已淡淡地洒在地面上,他这才想起来,昨夜楼主走后有四个人也跟着出去了,一个绿衣胖子,一个带着女儿的老婆婆,还有一个好像是宋府的公子,这四个人出去前都吩咐自己等着他们回来,而这四人竟都是一夜未归。
这是,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名华衣男子,小伙计已认出这男子正是昨晚坐在那绿衣胖子对面的怪人。他找了个正对大门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酒,二十个酒杯,然后开始缓缓地倒酒,他用左手执起酒杯,缓缓倾倒,那酒如丝线一般笔直地倾泻至杯中,急缓始终如一,而那倒入杯中的酒如玉石般平稳,缓缓地上升,直至涨满酒杯,那“丝线”便戛然而止,而杯中的酒便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地在杯口划出一片完美的弧线,依旧玉石般平稳,他一连倒了二十杯,杯杯如此,小伙计已看呆了。那华衣男子此刻又已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酒,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等人。小伙计猜想他可能是在等那个绿衣胖子吧。
宋长安已洗了澡更了衣,但是身上的气味仍然难闻无比,他对着镜子摇了摇头,从换下来的肮脏不堪的衣服里取出那个绣囊,里面除了昆仑玉,还躺了一枚晶莹的小瓶,上面刻着细细的篆字:消香露。
他听说过这种东西,可以去除一切味道,他打开来闻了闻,无味,却透着寒意,他晃了晃那小瓶,将里面的液体一古脑洒在衣服上。
宋长安收拾完毕,此刻感觉神清气爽,他一个人下了楼,急急地穿过清晨安静的街巷,却在街角撞倒了一个人,他欲将那人扶起,却发现这人正是宋府的管家宋福,宋福面色苍白,似乎连眼皮也直打哆嗦,眼睛呈现出惊恐的紫褐色,他一见是宋长安回来了,便慌慌急急地想说点什么,可又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稀疏的眉毛挤在了一起,最后拼命地迸出一句话:“少爷,夫人她,她不见了,还有卿儿那丫头,她,她,她死了。”
宋长安变色道:“什么,怎么回事?”
宋福缓了口气,似乎脚跟还是不稳:“昨天夜里,那个,那个郎中闯进来硬要见夫人,我们不让,他便走了,可是后来夫人也,也不见了。”
宋长安道:“肖青白?他是什么时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