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前守着金翔宇随时可能发过来的加密邮件，脑海里模拟着明天跟黑老大的谈判，精细到每句话的运用，每个眼神的配合。但是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挖掘黑老大的底细，因为我只在机场见过一面，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当文件传过来的时候我有点抓狂的感觉，这么多！足足好几个G，头一次知道混黑的人的资料是如此之多。就算我把长相特点输入电脑搜索也能把显卡烧坏，那些黑老大们长得是如此相似——沧桑的脸，扭曲的表情，诡谲的笑容...看来我只能碰碰运气了。我在电脑前一篇档案一篇档案的看着，眼皮重得像是挂了两个铅球。我让王妈煮了特浓咖啡，一杯苦咖啡下肚继续奋战。但是嘴里那刺激味蕾的极苦味道仍旧赶不走浓浓的睡意，只好去洗把脸了，用另一种极冷的感官刺激提醒一下疲惫的大脑——你还要继续工作下去。
　　外婆和妈妈还在客厅，电视虽是开着但音量已经小到超出正常人的听力范围。电视画面上，晃动的人影，生旦净末丑，每个角儿都在演绎着一台戏。即便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唱着什么。仍能发出感慨，戏如人生。感觉就像回到了放映机的时代，唱京剧的艺术家们犹如卓别林大师一般诠释着国粹的真谛。我居然在无声的画面前驻足忘返，我站在楼梯的半道，侧身盯着大频幕的电视，画面的闪动好似有着魔力般把我吸引了过去。是两个武生在打斗的场面。大刀挥舞，红缨枪挑刺劈，精彩绝伦......
　　“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外婆的声音很轻，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听得很清晰。果然，她们没有在看电视。
　　“我已经留不住他了，现在言之也大了，离婚也就不必顾虑太多。本来，言之也不大在乎，毕竟我们不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多...”妈妈说着说着就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说来也惭愧，我一直以为言之从来都是忤逆我们的意思是在吸引我们的关注...”妈妈的抽泣声变成了呜咽，“我那天跟言之的老师谈过，老师说咱们言之一直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学生，敢于挑战权威，帮助弱小。从来都是维护着自己坚信的平等理念。比起我的女儿，我倒自惭形秽了。妈妈，你不觉得很讽刺么？以前你为了保住家族的名声，耍手段让振林娶了我。当时的我是多么鄙夷你，利用财势威逼一个背负仇家追杀的少年娶了一个他从来没有爱过的女人。可是当我面对自己的女儿卷入的丑闻，我成了另一个你。我让那个女孩选择，是带着钱永远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女儿的世界里；还是我把她交给奥义那个家伙。那个孩子选择了跳下去。我知道那种感受的，因为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我身上，对吗？妈妈。你也让我选过，是嫁给言振林，继承杨家的财产；还是要杜琳死。结果她还是死了，因为你的不容沙砾...”妈妈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以为你是喜欢振林的，我从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我记得你那时常常把振林领回家玩。”
　　“我们是朋友！仅仅是朋友，你知道得很清楚。你在逃避，逃避你的女儿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我真后悔！我那时选择的是妥协而不是像那个孩子一样跳下去！”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么？”我平静的问，平静到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外婆那张不再欢笑的脸而是一张严肃到连皱纹都显得板正的脸，妈妈那张仿佛被泪雨浸湿的脸一起转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悲哀——身在豪门的悲哀。
　　“知道了也好。”外婆起身，“造孽啊，一代又一代，反反复复——”她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实实的拥抱，“原谅你妈妈，原谅你外婆，原谅女人在保护孩子时发了疯的癫狂。你妈妈是个可怜的人，至始至终爱的人都没能知道她的爱有多深。”